“这种土能长东西吗？”如果要在滩涂上建耕地 谁有望变成垃圾场
东华村的接渣场离村民养殖池不远。(南方周末记者杨/地图)
东华村是福建省福清市龙田镇的一个海滨村庄。自2019年年中以来，在村庄和大海之间，一座面积为274亩、最高高度为15米的“渣土山”像战争电影中被毁的城市废墟一样拔地而起。
建造这座渣土山的主要材料来自100公里外的省会福州修建福州地铁和扩建福建省图书馆的渣土。除了渣土，“渣土山”还夹杂着钢筋混凝土碎片、废弃的水泥管、红砖和石块；除了建筑垃圾，渣土堆之间还有装满生活垃圾的大坑，里面散落着疑似输液瓶的旧玻璃瓶，标签模糊。关于各种垃圾从何而来，众说纷纭。
“各种垃圾都有。”东华村村民何瑞华表示，垃圾山占用的土地是未来的耕地，“留给后代。”东华村委会委托福建省拓扑司法鉴定所判定该土壤“不适合种植”，因为其硬物(建筑垃圾)、生活垃圾、镉含量超标较高。
福建等沿海地区有“下海”的传统。——沿河流或沿海滩涂开垦耕地。近十年来，温州、杭州、宁波、福州等城市尝试将建筑垃圾回填到沿海填海造地，既可以帮助填海工程平整土地，改善填海造地后盐分过高的土壤，又可以消耗建筑垃圾，可谓“一举两得”。
但在实际操作中，回填土的土质可能不合格，导致部分复垦土地难以达到农用地标准，“渣土堆”成为垃圾场，产生“邻里回避效应”。
65岁的何瑞华回忆说，2005年之前，扎土山还是东华村村头的一片滩涂，涨潮时被海水淹没。退潮时，捡蛤蜊、蛏等海鲜是村民的一大收入来源，俗称“跑小海”。目前的骚动让村民们怀念“依山靠海吃海”的自然生活。
每天大约有200辆渣土车经过这个村庄
离东华村不远的岗头镇，也有一片滩涂变成了渣土场，合起来有600多亩，被当地人称为“高滩地”。
2005年，作为当时福建省最大的填海工程之一，福清市——东壁岛填海工程完成了海堤的封闭，滩涂完全从海洋中裸露出来，形成了“高滩地”。政府计划将这些高滩改造成高标准农田，并委托福清闽惠东壁岛填海开发公司(以下简称闽惠公司)进行改造。
“这个项目应该在2008年就结束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亩地被改造成耕地。”何瑞华挥挥手说，东华村虽然比较富裕，到处都是小楼房，但400多名老人仍然靠土地为生。村民们期待着早点种地，但没想到渣土车来了。
2019年年中，每天大约有200辆渣土车经过该村。村民何的家就在这条路上。他至今仍心有余悸。“大部分渣土车都是晚上进村的，根本没办法睡觉。”
不仅要忍受渣土车，村民们也逐渐意识到垃圾越积越多，越来越杂。
东华村2000多名村民迅速组织起来。一些人驻扎在渣土接收场，以干扰渣土车的倾倒，而另一些人则封锁道路，以防止渣土车进入村庄。村里的村民还动员名叫何的宗族捐款500元，筹集资金聘请律师，并与民辉公司打官司。
东华村委会诉民辉公司一案，已被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驳回。马，东华vill聘请的北京市律师事务所律师
“如果我们不能清除农民，我们就不能建设他们。”
与村民的理解相反，民辉公司运输这批渣土的目的恰恰是为了推动停滞不前的高滩改造工程，渣土是专门从外地买来的。
“高滩地”建立后没有太大进展。民汇公司东壁岛填海工程负责人薛永珍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2005年高滩地暴露后，土壤盐分很高，需要静置几年才能被雨水冲走，“自然淡化”。之后需要在高滩上铺一层种植土，但东壁岛附近没有合适的土源，找土需要很长时间。
另一方面，村民指出，民辉公司没有致力于改造高滩土地，而是将高滩土地出租给一家“叶嘉现代农业公司”，该公司又将土地转租给水产养殖农民。
根据马提供的文件，2014年和2017年，原福建省国土资源厅先后发文两次，要求福清市政府尽快完成高滩土地改造。
“我们把它租给了叶嘉公司，让他们种植蔬菜。没想到他们会提前租给养殖农户。”薛永珍解释说，滩涂的土壤质量还没有达到种植粮食的要求，但是可以种植红薯等蔬菜。民辉起诉叶嘉公司，要求法院解除高滩土地租赁合同。2018年10月，民汇胜诉，从法律层面成功收回高滩土地。
高滩地恢复后，需要先平整土地，回填土方。福清市政府接到福建省国土资源厅的催函后，于2018年10月向福清市国土资源局、城管局、农业局、交警大队等部门发出通知，要求各部门配合民辉公司的渣土运输和回填工作。由于东壁岛填海区周围没有合适的取土区，“民辉公司计划外包渣土回填土方”，优先在本市调配渣土。
71岁的薛永贞(音译)胸有成竹地抱怨道。2019年，土方回填工程开工。没想到“村民的阻力会这么大，会向福建省福清市甚至国家有关部门投诉。”
另一个阻力是，在高滩土地上，除了叶嘉公司转租给村民的水产养殖外，还有村民自己挖掘的水产养殖池塘，投入了前期费用，不愿退出。
薛永珍指着东壁岛填海工程的规划图纸说，原来的高滩地被山脊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分割。回填时，可以在砌块上种植一层种植土。现在田埂已经被养殖池塘破坏了，这些池塘必须填满才能进行下一步。
《南方周末》记者在现场看到，渣土堆不远处有一片片养殖水面。有东华村民表示，在同一亩土地上，跳鱼和文蛤的养殖收入是种植农作物的三倍，“真的更划算”。
当地政府也急于收复这些被占领的高海滩。2014年和2017年，福建省国土资源厅致福清市政府的催函中写道：“请你们市政府切实履行监管职责，采取有力措施，依法制止违法用地。”
“如果我们不能击退这些农民，我们就不能建设。如果整个项目最终验收不合格，我们将不会收到政府支持资金。”薛永贞表示无奈。
民辉公司参与高滩土地改造始于2002年。当时，公司与政府合作，以BOT方式(建设-运营-移交)建设东壁岛填海工程，总填海面积4.34万亩，其中1.34万亩为养殖区，3万亩待复垦转化为耕地。当时该项目被列为福建省“十五”重点建设项目。原国土资源部(现自然资源部)出资2亿多元人民币
2006年，经福建省国土财政部门批准，拟改建高滩土地面积减少。民辉公司只需要先完成7483亩耕地的改造，剩下的3万亩农业种植面积可以用于养殖，方便民辉公司在特许经营期间收回成本。
所以地方政府对建设用地的欲望，企业的逐利眼光，农民对耕地的需求都集中在7483亩高滩土地上。因此，福清市政府经常收到村民和公司的相互投诉：
村民认为民汇公司长期不改造高滩土地，农民无法耕种，利益受到侵害；民辉公司认为，村民不愿意退出水产养殖，推迟了高滩土地的改造。双方各持己见，东华村外的渣土山只是东壁岛填海工程停滞的象征。
岗头镇附近的接渣场离居民区不远。(南方周末记者杨/地图)
谁把建筑垃圾混在渣土里了？
即使福清市政府出面协调，2019年11月，东壁岛高滩土地渣土回填按暂停键。
东北道垦区管委会主任黄燕玲坦言，虽然村民拦车不当，但作为基层政府，针对村民的措施不可能完美。“只能等沿海通道修好了，渣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过去的一年里，杂草堆积在淤泥上，吸引了山羊在这里吃东西。何瑞华并没有坦白一些村民在高滩从事水产养殖。"但这不是于慧公司倾倒建筑垃圾的原因."他指着一根穿透表面的钢条。“这种土能长东西吗？”
2019年4月，闽惠公司渣土回填工程向福州市城市管理委员会备案。根据归档资料，回填建筑垃圾的类型为“种植土”。但《南方周末》记者看到，渣土山内建筑垃圾分布广泛，砖头水泥块随处可见。
谁把建筑垃圾混在渣土里了？一种说法是倾倒建筑垃圾的不是民汇公司，而是周边村民。自2020年9月以来，东北岛垦区管理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经常发现，农用三轮车和小货车——，而不是非正式的绿色渣土车——，偷偷将建筑垃圾倾倒在东华村附近的渣土山中。"人们自暴自弃，反过来指责公司。"
岗头镇有村民承认路边成堆的垃圾是村民倾倒的，但混在长草渣土堆里的建筑垃圾“不是我们能倾倒的，必须用渣土车运”。
薛永珍还大方地向《南方周末》记者承认，建筑垃圾只有一小部分是村民倾倒的，大部分是民汇公司倾倒的，建筑垃圾是“专门上报福清市城管局收购的”。
薛永珍介绍，由于很多养殖农户拒绝交出土地，渣土车无法直接进入施工现场，只好临时堆放渣土。桩越来越高后，需要开便道在渣土桩上行驶。而主要来自福州地铁的渣土又湿又粘，容易卡，需要一些硬的建筑垃圾作为摊铺材料。
薛永珍说：“整个渣土山表面只有几万平方米的建筑垃圾，下面都是好土。”。接下来，民辉公司计划利用地表的建筑垃圾修复场道，下面的渣土将用于回填高滩地。
福清市自然资源局耕地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钟厚道说：“我们去了现场后，觉得修复人行道的原因是可以接受的，因为那里的建筑垃圾分布不广。”。他还认为，即使把建筑垃圾混在一起，渣土也只是用来回填和抬高整个土层，对种植影响不大。因为按照规划，要在此基础上铺设一层30-50 cm厚的种植土。
村民们渴望垃圾被清除。根据福建拓扑的评估结果，东华村要求闽惠公司赔偿6097.37万元清渣及土壤环境修复费。“我们的呼吁是，如果公司不愿意清理垃圾，给我们钱，我们会找到一个组织来清理。”何瑞华说。
其实民汇公司和东壁岛农垦局都愿意尽快清除渣土，只是清除成本高。按照薛永珍的计算，一公里内每清除一立方米渣土需要3.5元，回填160万立方米渣土，需要几千万元。
黄燕玲认为，所有这些建筑垃圾最终都将被闽惠公司清除，因为东壁岛填海工程的验收需要确保土地转化为合格的耕地。“村民们的担心有些多余。我们已经多次敦促于慧公司进行清算和运输。"
村民们对垃圾场的担忧不仅占用了土地，还污染了环境。耕地与食品安全密切相关，但目前我国还没有利用渣土作为种植土壤的行业标准。
孙是上航上海公司渣土消费业务部经理。他在上海南汇东滩N1库区做渣土消费时，也遇到了“修便道”的麻烦。N1库区类似于东华村的接渣场，也是一个滩涂，留作农业用地。华(音译)发现重达55吨的渣土车很难在这片滩涂上行驶，需要用到路基材料。“如果用天然石材，成本高；如果使用拆迁垃圾，很容易混入一些装修垃圾或者生活垃圾，这也是目前遇到的问题。”
上海的相关管理似乎更严格。孙说，当地环保部门发现库区使用的材料中混入了一些拆迁垃圾，如砖块、木材、玻璃、钢丝、塑料袋等，随后停止使用，要求立即整改，停止使用拆迁垃圾。路，改用天然材料。"
在他看来，如果渣土里只混有坚硬的物体，那么在它上面种土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如果下层土壤被污染，如果下雨，下层土壤的污染就会溢出到上层种植土壤，造成整个土壤的污染。"使用建筑渣土进行复垦的最大风险是污染土壤的流入."
华表示，一些不法分子在运输过程中将“好土”换成“污染土”，倾倒在只接受“好土”的接渣场，以赚取“污染渣”的高额处理费。
薛永珍不否认东华村渣土场存在生活垃圾，可能是渣土来源不纯造成的。关于疑似废输液瓶的照片，他说，民辉公司从未带走医疗废物，但也会告诉承包民辉业务的渣土运输公司“采取警告”。
重金属含量是否超标，会参考第三方检测
2020年1月，村民邀请福建省拓扑司法鉴定所鉴定，发现东华村渣土场土壤镉超标。109个评价样品中有26个样品的镉检测结果超过《人民政协报》中镉的筛查值，低于对照值——。该标准规定，如果超过筛选值，可能会对农产品质量安全造成风险。应加强土壤和农产品检测。原则上应采取安全利用措施(如农艺调控、替代种植)；如果超过控制值，风险会更高，原则上要严格控制。
黄燕玲表示，渣土中重金属含量是否超标将参照福清市政府聘请的第三方检测机构的检测结果。2019年7月，福清市国土资源局、农业局邀请福建CIMC矿产品检验检测公司对这批渣土出具检测报告，检测重金属、有机质、pH值。其中镉含量为0.54mg/kg，也超过了《农用地土壤污染风险管控标准（试行）》中镉的筛查值，低于对照值，与村民邀请的鉴定结果相似，但
中国城市环境卫生协会建筑垃圾管理与回收工作委员会常务副主任陈家龙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正在为使用渣土作为种植土壤制定行业标准。“主要看两个方面，一是土壤结构要达到一定标准，否则土壤保水性差，不适合合作种植土壤。第二是土壤本身有没有被污染。”
民汇公司渣土回填工程，渣土需要取样，比较标准。但如果每辆渣土车都无法检测，仍然难以避免回填工程渣土被置换成有毒有害的工程泥浆。
孙的和清华大学的研究团队开发了一套手持式快速土壤测试设备，可以在5分钟内完成对渣土车的测试。在CCCC码头，一套全自动土壤质量检测系统刚刚投入使用。“渣土车送账单，称重，然后结账。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在不影响交通效率的情况下做了检查”。
华表示，尽管建筑垃圾作为回填材料用于填海工程存在各种风险，但欧洲几十年前就已经这样做了。“往长江里扔垃圾是对资源的浪费，利用它进行回填和堆存可以增加一块土地。从资源规划的角度来看，(回填渣土到填海工程)我觉得是良性发展需求。”
“将土壤快速筛选放在渣土的前端或接收端，可以有效防止污染土壤流入渣土的初始环节。”孙对说道。
2020年11月20日，《南方周末》记者接到黄燕玲的电话：政府已督促民辉公司从明天(11月21日)上午8: 30开始“清理所有生活垃圾和多余的建筑垃圾”，并运送到龙田镇建筑垃圾接收点。
南方周末记者杨南方周末实习生刘旭